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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第一狗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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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赦楞了下,然後擡眼看宋奚, 發現他正用炙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。

“你若是想求我, 就得有求人的樣子, 光彈一首曲子可不行。”賈赦故意掃他的興道。

宋奚反而目光變亮,更有興致了。他向來喜歡賈赦的直白, 拂袖起身,坐到賈赦身邊,俯首看他。

“倒說說, 想我怎麽求你?”

賈赦坐起身, 調轉方向, 然後把頭枕在了宋奚的腿上。他一只手勾住了宋奚的衣帶,就在要拉還沒拉開的邊緣。

宋奚立刻捉住賈赦的手, 無奈苦笑道:“可惜時間不夠, 再說我也知道你在逗我。”

賈赦笑了下, 不置可否。

“真有些困了, 做我的枕頭讓我睡會覺,就算你求我了。”

賈赦把頭往裏挪了挪, 額頭緊靠著宋奚的腹部, 便疲倦地閉上了眼睛。

宋奚知道他最近一直忙於整理豫州洪災案和蘇州假官銀案相關消息, 秋毫不漏。這種細雜的活最耗人精神, 何況他平時還要敷衍烏丞相那邊的公務, 自然是累上加累了。

宋奚把貂絨毯給賈赦蓋好。

片刻後,賈赦便呼吸緩慢,睡著了。

宋奚便隨手從小桌上的一摞書中抽出一本。

賈赦平時看的書以雜記居多, 宋奚本想著隨便來一本,無聊打發時間,卻沒想到他抽出的這本偏偏與眾不同,是一本秘戲畫冊。

這畫冊的名字倒很含蓄,叫《隨園幽夢》,封皮也只是簡單地青色皮,沒什麽特別的暗示。

宋奚之所以不必翻閱,就很確認這是一本秘戲圖,是因他之前也看過這書。還是除夕守歲那天,他無聊地翻了翻。

其實從認識賈赦之後,這種書他沒少看。他可不想‘書到用時方恨少’。

宋奚把書翻開,發現有的書頁留白處還做了標註,似在總結什麽。宋奚笑了下,原封不動的把書放了回去。他覺得賈赦比自己還有意思。

宋奚垂眸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那張側顏,明明是有歲數的人了,卻酣睡的像個孩子。

宋奚本以為在那方面的事情上,賈赦會比他更有經驗一些,畢竟他娶妻生子過。

真沒想到賈赦也會看這些東西,而且就像個懵懂無知的孩子,還很認真在學。琢磨起來,賈赦看這種書的目的似乎跟他很相像。

或許他也同自己一樣,擔心笨手笨腳壞了美好的第一次。

宋奚想到此,心裏便覺得很暖,也更存疑。他探究地看著賈赦,把手輕輕的放在他的臉頰上撫摸。有的時候他真覺得他認識的賈赦,和以前的賈赦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。若是用‘浪子回頭’,‘改過自新’之類的理由,他是不信的,人再如何痛改前非,也總是會在當下找到從前的影子。但他所深戀的賈赦卻不是這樣,像從頭到腳煥然一新,完全和過去無關。

但有時宋奚又懷疑,是否是自己愛得太深,想愛的更純粹一些,所以在規避一些他所不喜歡的事。但他明明已經不介意賈赦娶妻生子的過去。

從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一天為這樣的事而糾結耗神。

宋奚目光輕柔地掃一眼賈赦,含笑無奈地嘆一口氣。

罷了,他該知足了。擁有他的日子,對他來說便已經是最極致的美好了。

這時,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。

大概是外面的人聽出了屋子裏的安靜,所以故意沒有敲得很大聲。

宋奚深知自己屬下的分寸,這時候敲門,必定是有要事回報。

“進來。”宋奚低聲道。

恒書躡手躡腳地輕輕開門,探頭進來,看見屋裏這一幕,表情也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。

“柳大人來了。”

宋奚看眼桌案。

恒書立刻明白了,把事情寫在了那上面,拿給宋奚看。

“胡老三招供,咬出戶部尚書曹蘭是他的靠山,他坦白自己是為了巴結曹蘭,鏟除異己,便動心思利用假《鄰家秘聞》來對付劉忠良。”

宋奚看過內容,便讓恒書退下。

恒書關門後,便打發柳之重回去。

柳之重巴巴地跑來一趟,沒想到連宋大人的影子都沒看到。

柳之重嘆口氣,訕訕地轉身正要走,卻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賈大人的聲音。

“看住胡老三,別讓他像王子騰一樣出事。看守的人員,還有衣物,飯食等等,但凡和他有接觸的都要周密檢查,不可再出差池。”

柳之重瞄了眼睡意未退的賈赦,忙應承。宋奚隨之站在賈赦的身後,囑咐柳之重直接把胡老三押入京畿府地牢。

那地方知情人不多,若還出事兒,便很容易排查是誰做的手腳。

柳之重忙應承去了。

賈赦伸個懶腰,瞟眼宋奚:“你差點兒沒叫醒我。”

“後來還是忍心叫了。”宋奚淺聲對賈赦道。

賈赦打個哈欠,回身進屋,喝了口茶清醒。

“你為什麽會覺得胡老三有危險?”宋奚問。

“戶部管著國庫錢糧。豫州賑災的錢要經由戶部提出,假官銀也要由戶部入庫,這個胡老三又輕易坦白說自己的靠山是戶部尚書曹蘭。但凡跟戶部掛鉤的事,都變得有些奇怪了,謹慎點,多防一防,總不吃虧。”賈赦解釋道。

“戶部看似無責,卻也如你所說,件件有所牽扯,是該防範一下。”宋奚自是相信賈赦分辨總結消息的能力,“胡老三這麽容易地咬出曹蘭,只怕曹蘭未必是他的真靠山。”

“嗯,我也麽這麽想。”

賈赦翻閱了一下自己記錄數據的本子,“關於豫州賑災款項的使用,我綜合多方的案卷,仔細調查過了。的確有問題,有諸多地方對不上。賑災款一部分用於買糧,一部分用於災後重建。賬上所記載的買糧價格,是高於同時期戶部其他州府所上奏的米糧平均價格。還有重建一間民屋所需要的銀兩,也是高於該地區正常的花費。當時安置災民的民屋記錄有三千八百三十二間。但我根據豫州當時各縣縣志內容,總數只加到了九百四十七間。基本上是可以確定,當年賑災案涉嫌嚴重的貪汙。”

“大理寺卿左志秋,大理寺主事賈雨村,剛剛到任三天。這個消息對他們來說可是致命的,保舉他們的江洪榧在當年的賑災案中負主責。他不幹凈了,其所保舉的人,皇帝豈敢任用。”

宋奚的意思,如果賈赦看不上左志秋和賈雨村的話,現在即刻上報就可以把二人貶黜下來。

“左志秋當時作為地方官,算最輕的罪也有失察隱瞞不報之嫌,何況江洪榧一保舉,就坐實了他們關系匪淺,蛇鼠一窩的貪汙了。弄掉這倆人容易,關鍵是幕後之人,我們連個狐貍尾巴都沒有抓到。”賈赦轉而盯著宋奚,問他是否還懷疑這件事和十一皇子有關,可有什麽證據。

“便是有關,也不會叫人抓住什麽把柄。”提起十一皇子,宋奚的態度就很冷淡了。

“但沒證據的懷疑,很有可能錯冤了好人。”賈赦提醒宋奚道。

宋奚想了下,笑道:“倒也不排除這個可能,但於我來說,已經不重要了。”

“這是為何?”賈赦不解地問,“你有什麽事兒沒告訴我?”

“宮裏的探子告訴我,江洪榧死前,他曾秘密前往江宅兩回。”宋奚的臉色又冷峻幾分,“‘君子防未然,不處嫌疑間’,這話我教了他十年。聰明的路他不走,非選擇一條蠢路。不管賑災案是否跟他又牽扯,他不安分了卻是事實,在我眼裏便再沒有反正的機會。”

“怪不得你之前一直看起來思慮過甚,有些奇怪。”賈赦搓搓下巴,他一點都不喜歡事情變覆雜。一案子裏摻和的人越多,梳理起來就越費工夫。

賈赦端茶默默地繼續往嘴裏送。

“罷了,十一的事你也不用想太多,他其實沒多大的能耐,最多不過存點野心瞎攪和事兒罷了。”宋奚轉移話題道,“今年開春三皇子便要封王,出宮自立府邸了。他的府邸是司天監選址,工部改建,我監督而成。有沒有興趣去瞧一瞧?”

賈赦不解,“三皇子的府邸再漂亮,也不是我們的,去瞧有什麽用。”

“閑著幹等也是等,不如賞景。”宋奚道。

據賈赦所知,宋奚跟三皇子向來不對付。三皇子從沒有把他當國舅敬著,而宋奚也從沒正眼看重過三皇子。以宋奚睚眥必報的性子,他會全心全意給三皇子把府邸建好就怪了,他肯接下這活兒,一定是悶了壞什麽水對付人家。

但如果宋奚讓改建的府邸本身存有問題,那麽宋奚作為監督人,他自己也逃不了幹系。要不是府邸的問題,賈赦又弄不明白宋奚會通過什麽方式對付三皇子。

宋奚見賈赦愁眉不展的思慮什麽,笑問:“去不去?”

“一個府邸而已,我就看看它有多稀奇。”賈赦因心存疑問,還真有些而好奇了。

宋奚一眼就看穿了賈赦的心思,他摸了下賈赦的臉蛋,嘴角笑意明顯,“這就是你不如我的地方。若樣樣都被你比過了,我該怎麽辦。”

賈赦一聽這話,饒有興致地看宋奚,“真沒想到,宋大人也有不自信的時候,我能比過你?什麽時候?何德何能,受寵若驚。”

“恩侯智睿過人,竟不知自知。”宋奚含笑,眼中滿是寵溺。

賈赦頓然哆嗦了下,忙擺手讓宋奚別再誇他了,反正這會兒也沒事兒,他剛睡醒也需要精神精神,趕緊就去那府邸瞧瞧改建成什麽樣。

二人出行時,打發人去百香樓傳話,一旦畫像出來了,就往孫府送就是。

倆人去的時候,賈赦應宋奚要求同乘一輛馬車。

本來賈赦不覺得什麽,但上了馬車後他就後悔了。因為宋奚總不老實。他那雙好看的手雖然沒放在什麽很不正經的地方,但不是摸他臉,就是抓他的手,時間久了,也很鬧騰。

賈赦忍了會兒,見他還抓著自己的手,把玩不膩,幹脆就抓住他的衣領主動吻了上去。

想親昵,就這麽簡單幹脆點,多好。

然而事實證明。

他又想簡單了。

直到下車前,賈赦的嘴都被堵住了,沒停過。還好從他的鄰家軒距離孫家府邸路程不遠,若時間稍微長那麽一點,賈赦真懷疑他倆會來一場車震。

賈赦最終是紅著臉下車的,立刻快步直奔府邸。賈赦在心裏默默總結了一下經驗:熱戀的時候,還是各自乘車出行比較安全。

宋奚隨後出來,面色看似一派淡然,但難掩嘴角笑容裏的滿足之意。

恒書默默收了紅木腳踏,見豬毛正倒騰腿兒要跟上兩位主子,立刻把他拽了回來。

豬毛一臉懵:“你拽我幹嘛?主子們都進府沒影了!”

“我們還是遠遠地跟著。”恒書道。

豬毛對上恒書意味深長的目光,懂了,恍然大悟的點點頭。倆人就緩緩地邁著步子,把距離控制在只遠遠地隱約能看見兩位主子的身影就好。

改建後的孫府,面積擴張了幾乎有兩倍。園林幽深秀麗,明廊通脊,氣宇軒昂。屋舍的建造則尚樸去華,莊嚴肅穆。

賈赦和宋奚就後花園裏逛了逛,這裏古樹參天,曲廊亭榭,環山銜水,置身其中,的確讓人心情頓然好了許多。

賈赦站在開滿紅梅的山坡,遠望不遠處的翠碧湖水,湖邊東岸還有一座樓閣,足有五層,想來是個登高賞景的絕佳之所。樓閣的倒影正映在湖面上,波光粼粼,實在是美不勝收。

“不愧是你督建的府邸,很美。”一向不怎麽重視奢華的賈赦,此刻也被這樣的景致吸引住了,感慨貴族生活的舒適。

“那座樓閣是我命工部特意加蓋的,名為蘊學閣。”宋奚解釋道。

“聽這名字,樓裏面放得不會都是書吧?”賈赦問。

宋奚點了點頭。

賈赦忍不出笑了,終於明白宋奚壞在哪兒了。他這招可真是殺人於無形。

這樣優雅靜美的花園景致,誰來到這裏還會有心學習?而且據賈赦所知,這位三皇子在詩書造詣上很一般。一般皇子離開皇宮之後,少了在皇宮裏的束縛,會更撒歡。宋奚在這麽美好的景致之中,弄了個這麽枯燥乏味的東西,三皇子肯定會瘋。

“裏面裝滿了歷朝歷代的經史文章和治國典籍,墻上也刻寫了許多當代名家大儒的治國之論。”宋奚補充道。

賈赦癟嘴,豎起大拇指給宋奚,他這招“掃興”真夠絕的。若是三皇子腦筋不夠,回頭就把蘊學閣改為尋歡作樂的地方。賈赦相信不都用他出口,禦史臺定會有人參本。三皇子到時氣得底兒朝天,也是幹吃悶虧沒法子。皇帝那邊還會覺得宋奚安排得當,恪盡長輩教誨之責。

宋奚這招,真是狠狠狠。

宋奚又帶賈赦去了‘洞天福地’,便是一處假山林,層層疊疊,曲折幽靜,內裏有一處猶若洞穴一般的地方,隔著石頭縫隙稀疏灑進陽光,若是夏日在此處乘涼必定極好。洞內深處還立著皇帝禦筆親書的福字碑,由此取洞天福地的吉祥之意。

依照蘊學閣的事兒來看,這處‘洞天福地’肯定也別有深意。賈赦問宋奚此處又特別在哪裏。

宋奚但笑不語,只叫賈赦且等著看。“若有才算成了,沒有我說出來也沒勁。”

“你還賣上關子了。”

賈赦倒也願意保留這份好奇心,人生總要有點期盼才有趣兒。遂拍拍宋奚的肩膀,要他別辜負了他這份等待看熱鬧的心才好。

賈赦要走,宋奚給他拉回來了,雙手托著他的後頸,便深吻了賈赦一會兒。

賈赦臉上剛褪去的紅,又顯了出來。

宋奚疼惜的摸了摸他的臉頰,嘆道:“沒想到你還挺愛臉紅的。”

“我沒多不好意思,奈何這皮膚是天生的。”賈赦順手摸了下自己的臉,恨它不爭氣。

宋奚見他這樣,更舍不得,抱著他又親。

“只恨不是夏天。”

末了,他感慨一句。

賈赦也沒怎麽在意他這句話,離開府邸後才反應過來,宋奚似乎話裏有話。

難道是說夏天天不冷,他就可以當場……

賈赦覺得臉熱,幹脆不想了。他轉頭見恒書手裏正拿著一卷畫,便知道是畫像出來了,忙取來看。

宋奚隨後而來,看了眼,無感。他卻見賈赦在自己認辨畫上的人,料知他可能見過此人。

“是誰?”

“姓孫的,長成這個樣的,”賈赦皺眉看向豬毛。

豬毛直點頭,“小的也覺得此人就像是孫家大爺。剛也問了來送畫的人,說那位孫姓公子的年紀也就十七八的模樣。小的覺得就是他故意打扮得老成了幾歲,去百香樓鬼混。”

“孫紹祖?”宋奚嗤笑,“若沒記錯,你之前說過他剛喪父不久。”

“你怎麽會記錯,就是他。”賈赦卷上畫,塞給豬毛,“這事兒我來處理。你快忙去吧。”

賈赦知道宋奚今天是特意騰出時間來陪自己,其實他的事兒比自己的還多。

宋奚對賈赦笑了下,也不客氣,告辭便上了車離去。

豬毛氣憤的捧著懷裏的畫,跟賈赦嘆道:“這姓孫的,是報覆老爺?”

“他又不知我跟鄰家秘聞的真正關系,可能只是巧合。倒是他之前在秘聞軒幾次三番告密我的事兒,像是報覆。”賈赦分析道。

“缺錢要人接濟,還能在孝期去百香樓那樣的銷金窟,呸!臭不要臉!”豬毛惡心道。

賈赦沒說什麽,上車後,直驅榮府。

到了地兒,賈赦剛下車,就聽見一老婦人的喊聲。

“老婆子總算等到你了!”

賈赦回身,就見街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。接著便有一雙蒼老的手伸出來,一老嬤嬤攙著容太妃下了車。

皇帝雖貶了晉王的爵位,但容太妃的太妃身份卻因皇帝的憐憫而留了下下來。

於禮節上,賈赦還是要給容太妃行禮的。

“我和賈大人有要事相商,其他人就在此處等著便是了。”

容太妃對身邊的隨從冷聲喊罷,便頗有威嚴地朝賈赦瞪眼。而後,容太妃便在嬤嬤的攙扶下邁進了榮府。

“年前你躲過了我,這出了正月,我還來找你,看你還怎麽躲。”容太妃回頭見賈赦跟上來,便氣憤地諷刺道。

賈赦對容太妃禮貌性的一笑,“您誤會了,倒不是躲。”

容太妃頓住腳步,瞪著賈赦:“喲,瞧我一個老婆子孤零零地死了兒子就好欺負了是不是?還敢頂嘴狡辯了,你說你之前一直不見我,不是躲是什麽。”

“敬老。”賈赦立刻回道。

容太妃剛回身繼續走,聞言後,他擡起的腳僵了了下,接著整個臉都白了,她抖了抖嘴唇,狠抓著嬤嬤攙扶的她的那只手,迫得因痛嬤嬤冷吸一口氣。

容太妃重重地落下腳,整個人就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,眸光就跟淬了毒箭一樣,怒狠狠地射向賈赦。

“你故意躲著我,讓我白白在榮國府耗費整天時候等你,倒成是你敬老了?呵,”容太妃胸口起伏不定,“你們賈家人的腦袋是不是都有問題。”

賈赦沈默以對,並未給予容太妃回應。

“怎麽,這會子又‘敬老’,要不說話了?”容太妃氣問。

賈赦眨了下眼,沖容太妃微微躬身,道了聲:“是。”

又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被人四兩撥千斤的給諷刺了!人家瞧自己是老太太,不打算跟她一般見識了!

容太妃平生最恨被人小瞧。這賈赦打著敬老的旗號,分明是在諷刺敷衍她。瞧不起她!

“混賬!”容太妃氣急了,擡手朝向賈赦的臉。

“太妃請息怒,我們老爺的臉還要留著明日上朝呢。”鬼三立刻上前,手拿著為出鞘的挎刀,恭敬地沖容太妃拱手。

容太妃呵斥:“你是什麽東西,膽敢冒犯太妃,給我滾開!”

鬼三看眼賈赦。

賈赦微微動了下眼皮。

賈赦之前躲著容太妃,只是禮節性的給容太妃留一次顏面罷了。既然這次她還敢來騷擾他,賈赦有何怕,便是鬧皇帝跟前,也是她不占理兒了。

鬼三隨即便吩咐屬下:“請尚方寶劍。”

容太妃一聽這話,剛剛恢覆血色的臉,頹然變得如白紙一般。她不可思議的看著賈赦,連退了幾步,得幸有老嬤嬤的攙扶,不然她此時此刻定然會因為吃驚過度後栽磕暈過去。

“你有尚方寶劍?”容太妃驚訝地看賈赦。

賈赦漠然的看著容太妃,偏偏就一聲不吭。便是他眼神平淡的註視著容太妃,在容太妃看來,那也是居高臨下的漠視,充滿了對自己的鄙夷之意。

容太妃轉而就看見,有人捧著一個明黃錦緞包裹的長條東西遠遠地跑過來。她大驚失色的抖了抖唇,指了指賈赦,便再什麽話都來不及說,忙喊著頭疼,叫身邊人攙扶她回府。

“尚方寶劍的事兒,事關朝廷機密,還請容太妃保密。一旦鬧出去被聖人知道了,只怕他也難‘敬老’了。”賈赦警告道。

容太妃頓住腳,身影僵著半晌,才在老嬤嬤的攙扶下,渾身發抖的步履蹣跚地離開。

“老爺,她身邊那老嬤嬤可信麽?”鬼三看著那對主仆,有些不放心的說道。

賈赦:“齊王府本來就口風嚴,容太妃身邊的老人必然更懂分寸,不必擔心。”

這容太妃既然曉得躲開尚方寶劍,便是還有理智的。沒了兒子的容太妃好歹還是太妃,死後還是可按王爵的規制下葬,和老齊王合冢。這就是她現在要保留的最後顏面了。

所以就為這個,容太也妃絕不敢鬧出什麽幺蛾子。若她把皇帝留給她的最後一點點憐憫耗光,到時候別說皇家別苑她住不得了,這空有虛名的“太妃”之稱,皇帝也會一並給她奪了去。

賈母那邊得消息知道容太妃又來了,忙親自帶著人想來救場。誰知到榮禧堂的時候,只有賈赦一人在悠然喝茶,根本不見什麽容太妃。

賈母看眼身邊的王熙鳳,然後問賈赦:“人呢?”

“已經打發走了,不會再來了,您老不必費心。”賈赦道。

“唉,走了就好。”賈母嘆息一聲,坐下來,打發走閑雜人等,跟賈赦提起元春的婚事,“眼看就到三月了,這大丫頭的婚事得定下來了。”

“只要二弟夫妻沒什麽意見,魏家太太也覺得行,便也容易,您何須再多想?”賈赦問。

賈母皺眉,“倒還是有些不安心,只要是親事沒定下來,就害怕出什麽變數。我聽說今春魏清東在吏部的考績被評為上等,升遷指日可待。”

“是,我也聽說了。他本就是個有才學的人,能升遷受賞識,不奇怪,或許會升個刑部員外郎之類的官。”賈赦淡淡道。

賈母卻很高興,讚嘆還是賈赦眼光高,只是他擔憂那個魏清東升官之後,便看不上她的元春。

“他這般年輕有為的,想娶個年輕點的門第出身好一些的,也不無可能。”賈母憂心忡忡道。

賈赦看賈母:“您是不是聽到什麽消息了?”

賈母點點頭,“什麽都瞞不過你。我聽外頭的風聲說好像是戶部尚書最近和他走得很近。我特意叫人打聽過,這個戶部尚書家裏有個小女兒,今年剛好年滿十六了,受父母百般疼愛,還沒議親。”

“戶部尚書,曹蘭之女?”賈赦嘆,“他大女兒嫁給齊王受氣致死,小女兒舍不得高嫁受苦,存著低嫁的心思也是屬正常。”

“就是說這事兒,你二弟什麽官品你也清楚。雖說你二弟本性不壞,也挺老實憨厚博學懂禮的,但始終比不過人家戶部尚書。這麽比較起來,咱們國公府雖然門第高,可惜大丫頭不是你長房的嫡女,年紀也大了,到底是輸一籌。”賈母道。

“有願意低嫁的,可未必人家一定想要高娶。便是真有變數,我們也不能逼他如何,畢竟沒定親之前,人家怎麽選是他的自由。”賈赦讓賈母放寬心,若是這親事定不下來,也有其他人選,切不可越急越冒失,做些什麽非分之事,畫蛇添足,惹人厭惡。

賈母聽賈赦這樣警告自己,心虛的看他一眼,點了點頭。隨即便再不多說什麽,匆匆去了。

她回到自己的房內,就趕緊叫賈政父親到自己的跟前,好一頓耳提面命,讓他二人絕了其它的念想。

王夫人問:“大哥真這麽說,什麽都不用張羅?”

“就幹等著,你們誰都不許幹蠢事,也不許找什麽人亂傳話。就聽老大的,別到時候畫蛇添足,反而汙了咱們家姑娘的名聲。”

賈政趕忙附和:“全聽母親的吩咐。”

賈政本就不想插手這事兒,他也是之前吃虧吃怕了。若是他們夫妻再做點什麽惹出禍端,又要挨一頓罵。倒不如老老實實地,不做不錯,最終出了問題,在痛快找大哥追責就是。

從賈母處出來後,賈政也是這麽囑咐王夫人,讓她切勿有任何小動作。

王夫人只發愁女兒能不能嫁好,聽賈政只是很認真的還在跟大哥較真,根本不去管女兒婚事如何,心裏便更寒心。

王夫人從看了《鄰家秘聞》第七期方芹的事兒之後,心裏就一直有根刺。

王夫人越發總覺得賈政就跟書上的方芹一樣,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。口口聲聲以仁義君子自居,做官出不了頭也罷了,在家做父親,他也從來都沒有真真正正關心教養過孩子們。

元春的婚事就不說了。便說他為父對寶玉,也是從不上心。他除了偶然那一日興起想起來考校寶玉功課,覺得他答得不好就訓斥外,也沒見他做過什麽真關心寶玉的舉動,更沒有見他好好用心操心過寶玉的教育和學習事宜。

相比之下,瞧大房大哥對庶子賈琮的照料,那才是該有的父慈。便是對璉兒,也比從前更用心,鼓勵他改毛病,激他上進。

她的寶貝兒子寶玉,哪一樣不是比賈璉強百倍。可賈政整日對他除了訓就是罵,鮮少有好的時候。因此寶玉一直怕極了他,搞不好這孩子他怕讀書的毛病,也是因被賈政恫嚇所致。

總之,王夫人是越來越看不上賈政的為人。而賈政也嫌棄王夫人太無能老實,既不教寶玉讀書上進,也沒有女人對丈夫該有的溫柔崇拜。所以賈政也不大喜歡和王夫人相處,經常去找趙姨娘。

趙姨娘這段日子倒是恣意地發狂起來,樣樣掐尖要好的,便是王熙鳳管家,她也能打發人來嗆聲兩句討東西。

王熙鳳是不愛跟這樣的人見識,起初能讓就讓,後來見趙姨娘得寸進尺,幹脆叫院裏的婆子人打了給她辦事的丫鬟一巴掌。結果趙姨娘不服勁兒,就帶著人來找那婆子算賬,要打回來。

王熙鳳當時不在,園子裏鬧作一團。後來還是婆子捂著破了的頭,跑到賈母跟前找王熙鳳告狀,王熙鳳便氣哭了不說話。

賈母氣得叫人打發走趙姨娘,轉頭就罵賈政不是東西,在家裏寵養出禍害來。急口之下,把‘貪戀酒色’的話扣在了賈政的頭上。

賈政連連賠罪,不敢造次。事後狠狠訓罵了一通趙姨娘,便怎麽想賈母說他那四個字,怎麽難受,決計一定要證明自己不色,遂開始獨自一人在書房內過夜。

王夫人見賈政便是這樣也不來找自己,賭氣不已,總覺得賈政有寵妾滅妻之嫌,越發心冷了。便決計從今後,再不對賈政用什麽真心,履行個夫妻之名就罷了,孩子她會好好教導,就不指望賈政如何。

……

二月末,林如海在吏部述職之後,被考績評定為上等,終得皇帝召見。

幾日後,皇帝忽然下旨,將林如海被任命為大理寺卿,即日上任。

這事兒就新鮮了。

因為眾所周知,朝廷年後剛剛上任一位大理寺卿叫左志秋,而今又來一位。可謂是史無前例,朝中同時有兩位大理寺卿。

皇帝則是以職位空缺太久,案件堆積太多為由,解釋了任命兩名大理寺卿的緣故。因有丞相、宋奚等人的附議,眾大臣也未有反駁。

到三月初,魏清東的母親田氏進京了。

田氏到達當日便迫不及待下帖,準備來榮府拜見。

隔日,魏清東母子便帶著禮物上門,來拜見賈母。

王夫人見田氏敦厚純善,十分喜歡,又瞧魏清東相貌英俊,儀表堂堂,更是中意不已。

田氏也見了元春,瞧她容貌富貴,知書達理,雖說在年紀上大了魏清東三歲,但貴在人穩重懂事,還是個玲瓏細心的姑娘。再有便好在她在宮裏學過規矩,吃過苦,也伺候過人,知道過日子要隱忍平安的重要,不像有些年輕的千金小姐被教養慣了,容易耍弄性兒。

田氏思慮著自己不能在京久留,兒子魏清東的後宅就只能靠他自己的媳婦兒來撐著。因她幫不上忙,也不能幫忙管束,所以這兒媳婦的人選不僅僅是門第,性情更重要,一定要捏得了穩瓶兒,故還是元春這樣的最合適。

再說魏清東,他其實早就看過賈赦給他的畫像,只單單對著畫像,他便對元春是有幾分惦念的。而今得親眼見到元春之後,便覺得她人比畫上還要美三分,最要緊的是她的性情,也比他私下裏打聽到的還要知禮穩重。

故而當母親田氏問起自己的想法時,魏清東一直很滿意的對田氏點頭。

隔了沒幾日,便有媒人上門,正式議定下了這門親事。

因田氏無法在京逗留太久,而魏清東也因要被朝廷提升,預計新官上任暫時無法歸老家。田氏就主張把兒子的婚事辦了之後,她再回老家。故而這婚期就趕早,定在兩月後。

三月中旬,《鄰家秘聞》第十一期出了。

孫紹祖自以為逃過一劫,還拿著墨香坊二掌櫃黃鴻泰給他的銀子,在幾家黑窯子裏逍遙。之所以跑這裏來,沒再去百香樓,出了怕碰到‘熟人’外,還因一個緣故,他的錢花得所剩不多了,又忍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沖勁兒,所以便只能退而求其次。

這廂他剛樂呵完,提了褲子,丟了錢,在大街上閑逛,就準備找家酒樓吃飯。他正琢磨選哪一家吃,剛好路過一家茶鋪,就聽見有人提他的大名,還破口罵他。

孫紹祖瞅那人一眼,根本就不認識,憑什麽突然開口點名罵他。他氣得立刻揮握拳頭,就要去找那人算賬。

接著就聽人說什麽《鄰家秘聞》,孫紹祖一看那人手裏真拿著新出的第十一期,心中猛然有種不妙的感覺,忙把書搶過來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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